機器故障致童工傷殘雇主能否減輕責任

2003年4月，原告王某未滿16周歲，經其姐介紹到被告陸某開辦的宿遷市某化纖網絡廠打工。原告在工作過程中，因機器出現故障，導致右手第2－5手指被當場絞斷，共花醫療費1萬余元。原告的損傷經江蘇省宿遷市中級人民法院鑒定為8級傷殘。

    「分歧」

    第一種意見認為，原告在為被告工作期間人身受到傷害，被告作為雇主，理應承擔民事賠償責任，鑒于原告到被告處打工時尚屬限制行為能力人，對損害的發生其法定代理人也有一定過錯，因此可適當減輕被告的民事賠償責任。

    第二種意見認為，原告在為被告工作期間，因機器出現故障，導致右手傷殘，被告作為雇主，應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本次事故的原因是廠方機器出現故障而非員工操作失誤，原告到被告處打工時雖然尚屬限制行為能力人，但其既沒有造成他人損害，對損害的發生也沒有過錯，所以不應減輕被告的民事賠償責任。

    第三種意見認為，被告陸某開辦的宿遷市某化纖網絡廠，依法應當參加工傷保險統籌。原告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因工作原因受到事故傷害，顯屬工傷，應當按照國家工傷保險的有關規定處理。原告到被告處打工時未滿16周歲，被告陸某開辦的宿遷市某化纖網絡廠使用童工造成童工傷殘，依法應承擔全部責任。

    「評析」

    筆者同意第三種意見，其主要理由如下：

    一、原告與被告之間的爭議應當屬于勞動法調整的范疇

    我國《勞動法》第二條規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的企業、個體經濟組織和與之形成勞動關系的勞動者，適用本法?！?nbsp;《工傷保險條例》亦規定各類企業、有雇工的個體工商戶應當依法參加工傷保險，為本單位全部職工或者雇工繳納工傷保險費。這就表明各種法律形態、各種所有制形式、各種行業的企業及個體工商戶、個人合伙等個體經濟組織的勞動關系都歸勞動法調整。

    勞動和社會保障部規定，職工發生傷亡事故后，未參加工傷保險社會統籌的企業也應當按照《企業職工工傷保險試行辦法》向勞動保障行政部門提出工傷保險待遇申請，由勞動保障行政部門作出是否認定為工傷的決定。用人單位未在規定的期限內提出工傷認定申請的，受傷害職工或者其直系親屬、工會組織可以直接提出工傷認定申請。據此，因工傷事故遭受人身損害，勞動者或者其近親屬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用人單位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都應當告知其按國家工傷保險的相關規定處理。

    本案被告陸某開辦的宿遷市某化纖網絡廠系不具備法人資格的民營企業，在經營過程中雖然存在依法應當參加工傷保險統籌而未參加、與勞動者未訂立勞動合同、使用童工等違法行為，但不能借此否認與原告王某之間事實上的勞動關系。原告與被告之間的爭議屬于勞動法調整的范疇，應當遵循仲裁前置的法律規定，不得直接向法院提起訴訟。法院應當告知原告先向勞動保障等相關部門申請工傷認定、勞動能力鑒定和勞動爭議仲裁。

    二、工傷賠償適用雇主單方責任和無過錯責任歸責原則

    我國《勞動法》第五十四條規定：用人單位必須為勞動者提供符合國家規定的勞動安全衛生條件和必要的勞動防護用品，對從事有職業危害作業的勞動者應當定期進行健康檢查。《企業職工工傷保險試行辦法》和《工傷保險條例》均規定：工傷保險責任由職工的勞動關系所在企業負責。由此可見，在勞動關系中，用人單位作為勞動力使用者和勞動條件提供者，單方負有保護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安全和健康的法定義務，這既是對勞動者的義務也是對國家的義務。發生工傷事故，就意味著用人單位違反這一法定義務。因而，用人單位單方對受傷者負有賠償責任。這是一種直接基于法律規定而非合同約定所產生的賠償責任，并且是一種不論受傷害者有無過失的賠償責任。所以，受傷害者的經濟損失應由用人單位全部負責，這既不能在合同中約定減免，也不能以受傷害者有過失而推卸。

    當在有高度危險來源的場合發生損害事故時，高度危險來源本身就是高度危險來源擁有者就該損害事故承擔賠償責任的依據，而不必考慮賠償責任者有無過錯。因此，高度危險作業的責任是一種特殊的侵權賠償責任，實行無過錯歸責原則。高度危險作業的責任，又是現代化科學技術手段廣泛運用于工農業生產在法律上的反映。在機械化生產和現代化生產條件下，職業危險屬于有高度危險來源的危險，工傷是以高度危險來源為基礎的一種特殊侵權行為，因而，用人單位的工傷賠償責任不應以過錯為要件，也就是說，用人單位（雇主）無論對工傷事故有無過錯，都應當承擔工傷賠償責任。

    三、非法用工造成傷害賠償標準不得低于工傷保險待遇

    無營業執照或者未經依法登記、備案的單位以及被依法吊銷營業執照或者撤銷登記、備案的單位使用職工，或者用人單位使用童工，都是非法用工。非法用工造成職工、童工傷殘或死亡，因用工單位與勞動者之間形成的事實上的勞動關系不合法，且用工單位對非法使用的勞工未參加工傷保險社會統籌，所以，用工單位與勞動者不能繼續保持“勞動關系”，非法用工單位傷殘人員、死亡人員的直系親屬亦不能享受正常的工傷保險待遇。

    非法用工單位傷殘人員、死亡人員的直系親屬不能享受正常的工傷保險待遇，并不意味著減輕雇主責任。國家明令禁止使用童工。童工傷殘或者死亡的，用人單位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吊銷營業執照或者由民政部門撤銷民辦非企業單位登記。其他非法用工行為，依法亦受相應的行政處罰。法律同時規定：非法用工單位的職工、童工受到事故傷害或者患職業病的，該單位應給予傷殘職工、童工或者死亡職工、童工的直系親屬一次性賠償，賠償標準不得低于工傷保險待遇。職工或童工受到事故傷害或患職業病，在勞動能力鑒定之前進行治療期間的生活費、醫療費、護理費、住院期間的伙食補助費及所需的交通費等費用，按照工傷保險規定的標準和范圍，全部由傷殘職工或童工所在單位支付。童工患普通疾病或者非因工受傷，用工單位也必須負責送到醫療機構治療，并負擔治療期間的全部醫療和生活費用。

    ＊案情及審理的詳細報道參見民一：《非法童工致殘  雇主減輕責任》，載《江蘇法制報》2004年2月11日第2版。

    （作者單位：江蘇省興化市人民法院）